2008/05/12

那一夜的災難片




上次全家人一起經過高雄的中華路以及九如路交叉路口時,
不知誰先開了頭,我們開始回憶起在我要升大二的那年暑假,
演出活生生災難片的那一夜.....


那天是7月11日,新聞報導說有個輕度颱風要登陸,
下了一整天的雨,本來我一直在考慮要不要去駕訓班練開車,
但是打電話去詢問的結果卻是「正常上課」。
平常一向沒這麼認真的我,不知道哪跟筋不對,
竟然也真的乖乖去上課了!

練習開車的時候,雨突然越下越大,
大到雨刷最高速都來不及刷的那種程度,
一向一派輕鬆,好像在看搞笑劇般看我練習的教練,
竟然很嚴肅的跟我說:「下次下大雨就不要勉強來了!」
我想,他應該很想提早下班吧!

總之,這時候的我,雖然有點怨恨自己幹麼來上課,
但對於自己即將面對的災難,卻還是渾然不覺.....

晚上七點,我步出駕訓班,
這個時候仍然是風大雨大,
停放機車的人行道有點積水的現象。
我快速的把包包放進置物箱中,穿上我的粉紅雨衣,
然後發動小藍機車,準備快速衝回溫暖的家。

機車騎下人行道後,發現積水變深了,
大約有10公分左右吧!
我覺得可能那裡的地勢比較低,往前騎應該等會就沒事了吧!
沒想到,越騎積水越深,好像在水池裡騎車的感覺。
水池的水越來越深,再騎下去車子好像就要被淹沒了,
正想要停下來的時候,機車就自己熄火了!
怎麼發也發不動。
是啊!怎麼發的動呢!引擎都進水壞掉了!
當然這是事後才知道的。

我當下沒辦法發動車子,只好牽著它往前走。
越走越覺得可怕,因為有一段路程,
我的機車根本是只剩龍頭在水面上,
其他部分完全是浸在水裡面的。

終於走到了中華路與九如路的交叉口,
那裡有一間三菱汽車的服務廠,由於有屋簷,
所以很多人都在那裡避雨。
我把車子停好後,
連忙拿出包包中的手機想要打電話請家人來接我,
結果,剛剛一度泡在水中,只剩下龍頭露出來的機車,
當然也不客氣的把置物箱中的包包一起帶到水中,
然後,手機也就在水裡泡了一陣子.....
哎...那是一支我那時候很喜歡的手機─Nokia8210,
它就這麼的掛掉了,一動也不動。
幸好坐在我旁邊的大哥,他的手機是可以正常使用的,
而且他也非常日行一善的借我打電話,
雖然過這麼久了,但這位大哥,我真的很感謝你!
我撥了電話回家後,爸爸決定要開車來接我。
這個決定,在當下看來是很正確的,
但是,可能是我們都太天真了吧...

雨持續的下著,沒有變小的跡象,
湧進來避難的人越來越多,但離開的卻沒幾個。
我在等待爸爸來接的時候,看著身旁的人們,
不是驚恐的打電話求救,
就是和身旁的陌生人討論著這場風雨,
或是呆呆的看著路上越積越高的水,以及不知什麼時候會停的大雨。

「等家人來接的時候,就可以安心了吧!」我那時候是這麼想的。
因為一直以為可能這附近是高雄市地勢比較低漥的地方,
所以才會積水這麼嚴重,
直到爸爸打電話到大哥的手機後,
我才驚覺,嚴重的可能不只是這裡而已.....
爸爸他打了兩通電話,第一通是告訴我他被車陣塞在民族路,
可能要過一陣子才會到。
第二通則是告訴我,積水真的很深,
車子泡在水裡,引擎發不動了!
我告訴他等雨變小了,我再想辦法回家,
他則是丟下一句「你一個人我不放心,等會聯絡」就掛電話了。

有一種不知道下一分鐘會發生什麼事的感覺,
那種不安卡在心頭,讓人焦慮的無法想其他事情。
尤其是面對眼前的情況,它沒有緩和的跡象,
反而是越來越危急了!
水越積越高,沒有人敢離開三菱的服務廠,
因為外面是一片黑暗,而且從很瑣碎的消息聽起來,
其他地方情況也不是很樂觀。
我們就像是被困在汪洋中的孤島一樣,
只能暫時依靠這個小小庇護所。

不知道過了多久,也不知道現在是幾點鐘,
雨仍然是很大,但開始有人冒雨涉水離開,
有些人則是幸運的被吉普車接走了。
不過大多數的人仍是和我一樣,等待。
靜靜的注視著如潑水般倒下的大雨,身上的衣服漸漸乾了!
突然看到熟悉的身影,接著聽到熟悉的聲音,
爸爸走來找我了!
心中的感動很難形容,雖然危機沒有就此解除,
但是有一鼓暖流從身上流過。
他告訴我,兩個人一起走回去應該沒有問題,
所以我們就開始啟程,加入涉水離開的行列。

我們小心的踩著步伐,慢慢的在水中前進,
走了一陣子,看到一輛公車,
就坐了上去,想讓公車載我們到火車站。
但過了很久,公車卻塞在車陣中,大約只前進了50公尺,
我們只好放棄,繼續下車走路。
走到後來,鞋子壞掉了,索性赤腳走路,
一路上其實並不孤獨,因為越靠近車站,
就有越來越多的落難夥伴與我們同行。
走到火車站附近後,才發現這裡也非常的狼狽,
商家們拼命用沙包堵住門口,想擋住不斷試圖湧入的水,
有些來不及防範的,則在努力清掃商店中的積水。
光著腳走在火車站附近,一點都不奇怪,
因為沒穿鞋的人比穿鞋的人多很多。

我們繼續往回家的路前進,心中有越來越踏實的感覺,
但是就在離家不遠的地方,突然有一陣很強的風吹過來,
被風吹倒的樹木在水裡漂啊漂,要很努力閃避才不會被撞到。
閃過樹木後,卻差點被風吹走,
幸好爸爸及時抓住了我!兩個人在強風中停了一陣子,
等穩住腳步後,才慢慢的一步步前進,
我想,在這種狂風下,只有我一個人是走不動的,
爸爸,真的很謝謝你!

終於走到靠近家中的屋簷,積水大概到腳踝吧!
比之前經歷過的都要淺很多,但是沒想到連家裡這裡也這麼嚴重。
路樹倒的一地都是,蟑螂到處亂跑,
這裡真的是我熟悉的地方嗎?
好像一場夢一樣。

回到家裡後,看看時鐘,凌晨1點鐘,
知道我家在哪的人,就會知道我們走了多遠的路。
先洗了個澡以後,喝了媽媽煮的薑茶,
第一次覺得薑茶可以這麼好喝。

第二天回去牽我的機車的時候,
看到中華路的地下道整個被水淹沒,
在經歷昨天的受困記後,淹水讓我覺得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,
但看到地下道變游泳池,我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。

那一晚後,
我的機車換了新的引擎,
我換了一支新的手機,
以及,我們家換了一輛新車。
不過,幸好人是平安的,
還有,有了一次如同災難片般的體驗,
這可不是每個人都有的呢!
這是我們那天回憶後所做的結論。

但我覺得一次就夠了,以後真的不用再有。
Peace~